“你在说什么？”银角童子看着地上的丹炉，有些没回过神，声音也轻飘飘的。
“我说……我们去凡间吧……”
金角童子声音变得分外肯定，带着莫名的重量，似乎下定了决心，连泰山也无法与之相比。
这下子，银角童子可是听得十分清楚。
可他却觉得，自己耳朵确实变得不好使了。
怎么能把金角童子说的话，听成是去到凡间呢？
……虽然自己确实很久很久，近千年没有出去过了，但……但这也不能……也不能忽然迈步迈得这么大吧！
那可是凡间啊！
不管是自己，还是金角童子，都根本没有去过凡间，更不必说看看凡间长得什么样了。
到了凡间，两眼一抹黑，到时候，去做什么？
而且，银角童子还听那些神仙和老君闲谈时说过，凡间可是十分可怕的。
那里有帝王之气覆盖王城，连神仙都会躲着走，有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妖怪，茹毛饮血，为所欲为，还有残存的魔族活动在那里，专门针对神仙。
更不必说，那些牵扯到上古的秘境，等等等等，没一个是能够让他们这两个小神仙对付的。
因此，听到金角童子说的话，银角童子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。
他又问了一遍，道：“金角，你刚刚说什么？”
金角童子深吸口气，扭过头，满是烧伤的脸对着银角童子。
看到这样一张狰狞的脸，银角童子第一反应就是后退。
但是他忍住了。
金角童子是因为自己，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。
而且究其根本，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自己的腿不听使唤。
银角童子心中忍不住叹息：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活动了吗？所以才会连续两次腿软？
可他是神仙啊。
又不是那些凡人，或者修为只是地仙的家伙，平常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。
银角童子心中思绪忍不住发散，却听到金角童子再次道：“银角，我说，我们去凡间吧……”
霎时间，银角童子觉得周围好安静好安静，简直是让人害怕的安静。
似乎下一刻，耳边就会响起太上老君那慈祥的熟悉的，此刻却变得十分不合时宜的声音。
但终究，银角童子预想的最坏的情况，并没有发生。
除了他和金角童子的呼吸声，再没有其他动静。
就连最开始那响起的破碎的声音，都已经无影无踪。
“金角……”
银角童子往前走了一步，又一步，走到金角童子面前，声音也变得微乎其微，像是生怕惊动了闭关静修的太上老君。
他凑到金角童子耳边，道：“你再说一遍？”
金角童子的面容已经分辨不出表情，只有一团又一团，一块又一块的伤痕血污，铺满整张脸。
他微微侧过头，脖颈上的伤口因为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再次流出血来。
金角童子却浑然不觉。
被水泡和血污覆盖的嘴唇轻轻开合，他的声音也变得很轻，道：“不要逃避了，我们去凡间吧。”
这次距离很近，银角童子十分确定，自己绝对没有听错。
可是……
“逃到凡间就可以了吗？！”
“我们可是老君的弟子啊！”
“这不过是一炉丹药……”
“这是一炉非比寻常的丹药。”金角童子打断了银角童子的话。
银角童子愣愣地和金角童子对视，看到金角童子的嘴唇因为说话而开始流血。
但金角童子依然在说服自己，他道：“这里面的灵药，有九岳凌香花，有枯云锦换草等等等等。”
“老君还在闭关之前，教训过我们，让我们在炼制这炉仙丹时，绝对绝对不能出现差错。”
“要是出现任何一点问题，就要把我们丢到诛仙台去！”
银角童子忍不住反驳道：“可是，以往老君都是这么说的啊。”
“每次都说把我们丢到诛仙台，可是没有一次……是真的这么做的……”
“金角，你好好想想。”
“老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
“慈祥，和蔼，不止对我们，对任何神仙都从来没有真正黑过脸。”
“对于这样的一位上仙，我们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？！”
在银角童子为太上老君解释的时候，金角童子一直没有开口，静静地听着，看着。
在这期间，灼烧的疼痛越来越强烈，他想要用自己的法力去压制，去恢复。
但根本无济于事。
像是他体内对三昧真火的抗性，全都消失不见了。
突如其来地，他就变成了一个激起容易受伤的神仙。
直到银角童子说完，金角童子才长叹一声，忽视身上的痛苦，道：“那是因为，你没有出门过。”
“你不知道现在的情况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。”
“上次托塔天王他们，敢在兜率宫内大打出手，又是出于什么原因。”
“这些，你都不知道。”
“所以，你觉得，太上老君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。”
“但我要告诉你的是……”
银角童子和金角童子的目光对视着，没有躲避。
“现在的情况，和之前，和过去的数千年，都不一样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银角童子张张嘴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最后，他还是问道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你上次出门……看到了什么。”
“或者是，听到了什么？”
金角童子想要挑起嘴角笑一笑，但嘴上的伤口让他无法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。
于是，银角童子便看到金角童子表情有些扭曲地道：“我看到，人心惶惶。”
“我看到，天将大变。”
如同一声惊雷落在耳边，银角童子被金角童子的语气和神色给镇住了。
金角童子对此似乎也十分得意，越发想要笑。
因此，表情也越发扭曲，银角童子看在眼里，心中消失的害怕再次涌了上来。
“银角啊，我们下凡，不止是躲避老君的惩罚。”
“更重要的，是逃命啊。”
“逃命？”银角童子表情十分疑惑，听金角童子的语气，分明也是觉得老君不会对他们动手。
可他却说逃命？
这又是扯到了哪里去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