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宫,奉天殿。
朱元璋手捧茶碗,品着香茗,双眸中满含怀疑。
在他的案头上,一份关于刘贺的调查报告,已经被翻到了最后一页,其上详细记载了刘贺最后几日的行迹,以及接触过的人。
从上面的信息来看,刘贺似乎真的是将自己关了几日,来铸造红衣大炮。
可朱元璋哪怕没做过工匠,却也知道,许多事,绝不是缩在院子里,就能完成的。
况且依着刘贺所说的威力,那么这红衣大炮绝不可能一蹴而就。
若是刘贺有进行试验,只怕自己这边,也早就得到了消息。
种种一切,此刻在朱元璋心里,汇集成了一种可能,那便是刘贺为了钱,刻意夸大了这红衣大炮的制作难度。
越往下想,朱元璋的心里,越是觉得不爽利。
这么多年,一向只有他骗别人,几时有过被人骗的经历?
只是想到那日试射红衣大炮的场景,朱元璋最终还是决定,先等到测试结束后,再去敲打刘贺一番,或者,再从他手里,将别的技术,也给白嫖来。
就在朱元璋心中思绪翻涌之际,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。
“陛下,诸位大人已然散了。”
朱元璋拿着茶杯的手一顿,而后问:“可有什么异样之处?”
门外答道:“倒也没什么,只是军械局大使刘贺刘大人对胡惟庸胡大人,在言语中多有奚落嘲讽。
李相打算和刘大人说些什么,但也被刘大人给拒绝了。
刘大人还说了一句,颇为有趣的话。”
朱元璋闻言,立时来了兴致。
“哦?是什么话,你且说来听听!”
门外得了吩咐,立刻说道:“他说,若是朝廷需要,做个孤臣,也无不可。
他还明里暗里的,提醒胡相乱了分寸,只是不知胡相是否听懂了。”
听了这番话,朱元璋先是反复念叨了几句,随后便是放声大笑。
他冲门口说道:“你一个太监都听明白了,李善长那种身份,怎会不懂?
只是他会不会照做,或者舍不舍得,那便不知道咯。”
门外之人闻言,赶忙跪下,一副惶恐模样。
朱元璋见了,一摆手,道:“起来吧,咱也没怪罪谁的意思。
你且去歇息吧,另外告诉沐英,让他好人做到底,再去护持刘贺一阵,等到试炮结束,再回来。
还有,让他安排好人手,将工部内外,暂且封闭。
再拨出一些人,去跟着伯温先生,一起遴选适宜的场地。”
一连串的吩咐说完,朱元璋再度拿起茶碗,一饮而尽,然后直接将那封关于刘贺的调查报告,直接丢入不远处的火盆之中。
折子在火中被烧得劈啪作响,很快便化作一团火焰,仿佛是将朱元璋对刘贺的猜疑,也一并燃烧干净。
“好个刘贺,倒是有些意思。”
朱元璋嘀咕了一句,旋即便开始翻阅其余奏折。
半日后,应天府远郊。
朱元璋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,双目中满是期待。
一众大臣,受了朱元璋的特许,今日倒也能在高台下,两旁陪坐。
只是因为今日是要看刘贺试炮,在场大多数大臣,得了特许,却也还是选择站立观瞧。
特别是工部尚书单仁安,此君乃是刘贺的主官,却一直对红衣大炮一事,毫不知情,本就算是失职。
此刻自然是对红衣大炮的成败,比任何人都要感兴趣。
他手中攥着一方锦帕,明明还是正月,可他却依旧汗流不止。
距离他不远的位置,李善长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,也不理会不远处在操持的刘贺,只是微微闭目,不知在想什么。
比起李善长,胡惟庸此刻则是有些焦虑。
他对刘贺,已经生出芥蒂,加之临行前,李善长偏偏还嘱咐他,要对刘贺保持起码的尊敬,这让他心里十分窝火。
而作为今日的焦点,刘贺哪怕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,可事到临头,却已然难免有些紧张。
他站在红衣大炮前,手按着蒙住的红绸,几次想要将之扯开,却都停下了动作。
刘伯温为他选的地方,其实十分适宜,不远处,便是一处荒山,是天然的标靶。
而红衣大炮停放的位置,也相对平坦,可以保证其稳定发挥。
可问题是,这炮弹刘贺只做出了几发,而且装填、发射、校对,都显得有些麻烦。
出于安全考虑,刘贺今日并没有寻找助手,如此一来,这一切也就都得他亲自操作。
在他身后,各个都是朝廷亲贵,国之柱石,若是有什么闪失,便是把他刘贺杀个七八百回也不足以赎罪。
偏偏此刻他又得自己操作一切,便难免会有误差,所以一时间,他竟迟迟下不定决心。
见刘贺如此,杨宪还以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。
也不管刘伯温今日的行为究竟是什么意图,他直接便开口,朝着刘贺质问。
“刘大人言之凿凿,难不成如今事到临头,却又要反口?”
刘贺还没开口,胡惟庸却是忍不住跳了出来。
“刘贺毕竟只是九品小吏,没见过什么世面,如今紧张倒也属于正常情况。
杨大人何必如此紧追不舍,便是他没成功,将他杀了,也就是了。
杨大人难不成,连这一时半刻都等不了?”
胡惟庸这番话一出口,李善长便是微微蹙眉,可奈何说出去的话,就如同泼出去的水,根本就没法收回。
就在他考虑,如何弥补一下胡惟庸方才的表现时,刘贺却是已然有了反应。
只见刘贺抬手,将红衣大炮上的红绸撤下,露出漆黑的炮身。
看着这怪模怪样的物拾,一众大臣纷纷露出诧异之色。
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单仁安,这让单仁安的压力瞬间骤增。
刘贺上前几步,朝着朱元璋躬身行礼,而后开口。
“陛下,这便是红衣大炮,因为包裹红绸,而且正式使用时,会涂抹成红色,用以养护,故而臣将之命名红衣大炮。
不过事实上,臣心里却还有一个更为恰当的名号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