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实上,朱元璋之前所有的情绪,根源都是不对刘贺的不满,而是对刘贺能力的怀疑。
毕竟刘贺离京已然有了几个月的光景,可刺客或是探子,却始终没什么音讯。
甚至就连之前泄露消息的事,也始终没能查出什么线索。
因为这件事,朱元璋甚至已经动了另设一个衙门,专门调查此类事件。
对于这种谍报的勾当,朱元璋其实早在起家之初,就已经运用的如火纯情。
只是如今做了皇帝,许多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,所以知道今时今日,朱元璋也没有真的将心中想法付诸实践。
而沐英的失力,已然让朱元璋将这个熄灭了多时的念头,再度点燃。
连带着产生的,也是朱元璋对众人的怀疑和担忧。
刘贺在书信中,向他讨要暂时见惯江西官员的权利,甚至还要开先斩后奏的先河。
这种权柄,和钦差大臣已然没有区别,朱元璋心胸宽广,又能听到刘贺的心声,自然不会太担心这事失控。
可他要考虑的是,满朝文武会如何看待此事,又会表现出什么态度。
况且刘贺不仅要了这种权柄,更是要了财政、人力的临时调度权。
毫不客气的说,如今若朱元璋将这些都给了刘贺,那么刘贺在江西,便等于是二皇帝。
只怕消息一出,朝堂上无论淮西还是浙东,都不会轻易罢休,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场博弈。
一时间,朱元璋根本想不出什么头绪,只能压住心中不快,闭目养神。
说来也巧,就在朱元璋心中烦闷,准备歇息片刻时,屋外,却传来了一声呼喊。
“父皇!”
这声音颇为稚嫩,让朱元璋下意识地便睁开了眼睛。
待到朱元璋朝门口望去,这才瞧见,朱棣正小跑着,朝殿内赶着。
在他身后,另有十几个太监、武士,匆匆追赶,一个个脸上满是惶恐。
朱元璋吸了口气,将情绪暂时压下,而后起身,朝着门口迎了过去。
待到双方距离不远,一众太监、武士瞧见朱元璋,赶忙跪在地上,唯有一侧跟随朱元璋多年的贴身太监,快步上前,准备去抱朱棣。
只是还没等太监靠近,朱元璋便一摆手,示意太监不必上前。
那太监会意,赶忙在一旁垂首而立,朱元璋则直接将朱棣抱在了怀里,而后高高举起。
“你小子,谁让你来的?”
朱元璋故作嗔怪地问了一句,顺带着还伸手刮了朱棣的鼻尖一下。
这本是父子之间的闲谈,可一旁的太监们听了,却是一脸惶恐,生怕朱元璋会因此将其治罪。
也就只是一瞬间的工夫,在场的太监,几乎都将额头压在地上,气氛也随之变得颇为压抑。
然而,朱棣给出的回答,却是让众人更加害怕,甚至有些胆子小的,只觉得双腿发软,险些尿了。
“父皇,儿臣听见有人咒骂大臣,心中气不过,这才来的!”
朱元璋闻言,眉头微皱,侧目看向一众太监,心里已有杀心。
倒不是他为人残暴,而是朱元璋吸取前朝的过失,早已立下规矩,不许前朝和内臣来往,更不许内臣议论朝政。
如今朱棣的话,无疑是说明了,这些人妄议朝政,甚至可能和那些官员有私怨。
朱元璋本就心情不好,听了这事,自然是更加恼怒。
当下,他将目光落在众人身上,同时朝着朱棣仔细询问。
“哦?他们都骂了谁?”
朱棣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,脸色变得颇为害怕,一双眼睛,更是四下乱瞟,仿佛犯了错一样。
朱元璋见状,正要再说什么,远处却又有一个人影,小跑着赶了过来。
朱元璋侧目一看,见来人乃是朱标,心中不禁更加好奇。
他抱着朱棣,朝着朱标迎了过去。
不待朱标开口,朱元璋便直接问道:“你不是在教导你的几个弟弟吗?怎么老四自己跑出来了?”
朱标脸色难堪,左右瞧了瞧,这才压低声音,向朱元璋告罪。
“父皇恕罪,儿臣实在是有苦衷,这才让四弟胡乱跑动。
惊扰父皇,儿臣情愿——”
没等朱标说完,朱元璋便哼了一声,随后开口,打断他的啰嗦。
“什么话!他是咱的儿子,你告诉咱,什么叫惊扰?”
朱标意识到自己失言,刚想解释,谁曾想,朱元璋却是已经继续说了下去。
“你们都是咱的孩子,想见咱,便直接过来,哪有什么大不了的?
只是有一件事,你得和咱说句实话。”
说着,朱元璋朝着太监们看了一眼,又吩咐了一句。
“都在那,别跟着咱!”
太监们闻言,赶忙答应一声,各个如石雕泥塑一般,不敢动弹。
朱元璋朝着朱标一摆手,示意对方跟上,自己则抱着朱棣,朝一侧走去。
父子三人到了角落,朱元璋冷声问道:“你宫中的人,是不是有人和外人结交,而且还出了什么矛盾?”
朱标脸色微变,看向朱棣,瞬间明白了其中缘由。
朱标下意识地想跪下,可动作才到一半,就被朱元璋制止。
“男子汉大丈夫,有什么直说便是,少来这套!”
朱标闻言,知道这事若是遮掩,反而麻烦,只好如实告知。
“父皇,孩儿宫中的人,并无和外庭接触,只是他们近来,收到家中传回的消息,这才对一些官员,有了些微词、埋怨。
孩儿觉得,这其中也许是有误会,况且他们思乡情切也属人之常情,所以便没加以干涉。
想来是四弟心中不忿,所以才——”
没等朱标说完,朱元璋却是听出了端倪。
他冲朱标追问:“什么叫误会?你告诉咱,到底是他们家乡出了什么事,还是什么情况?你可莫要隐瞒,咱到时候会让人堪核!”
得了这样的警告,朱标自然不敢怠慢,赶忙便朝着朱元璋说明实情。
“父皇,他们都是江西人,因为家中贫困,不得已进宫当差,可近来江西数地出了灾情,他们家中也多有受难,朝廷却并未予以救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