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初京城缺盐，确实对王昔的威信打击很大。
但是，仅仅是“威信”的打击，王昔还能挺得住，他更看重自己的钱袋子，那可关系到他是否能哄得陛下继续荒唐昏庸，关系到他能招多少新军！
再说，当初他也希望把事情闹大之后，再次责任尽可能地推到负责平叛的费青身上。
谁知道林墨暗中拿下天泉商会，反而从中得利，费青又很争气，在短时间内平定了岐山叛匪。
假如不是费青为了收编许多被迫沦为山匪的绿林好汉，被王昔博栽了罪名，现在费青已经实际掌控着京城周围的军权了。
柳心兰看到陛下说得如此直白，也对他更为改观，忍不住说了些心底的话。
“陛下既然已知丞相无道，难道不应该疏远此小人，亲近贤臣吗？虽然王昔擅权，但朝中依然有忠直之士，必能助陛下扫平奸相。”
柳心兰一直看着陛下的“转变”，或者是林墨一点点在她面前露出了真正的心思。
到现在，她完全确定陛下完全不信任王昔，之前的作为，不只是“防”着丞相，更是在为除掉丞相做准备。
所以，她也愿意冒着风险直言无忌。
要知道，假如柳心兰猜错了林墨的心思，只是这些话，就足以让她本人甚至整个柳氏一族万劫不覆。
林墨回宫之后，已经通过各种手段整肃宫廷，所以不担心他们所说的话会传出去。
“爱妃聪慧过人，岂不明白朕心中之忌惮？朕既然是一国之君，当然要把西秦的稳定和百姓放在首位。”
“王昔权势过人，而且在位日久，假如直接撕破脸来正面冲突，即使能赢，也可能逼得他离京远遁，西秦势必陷入长久的内战之中。”
“百姓何辜，燕国又岂会坐视不理？就是现在，王昔只怕也已经暗中联络了燕国，纵然燕国不可能为了王昔而拼尽国力，也绝对不会坐视西秦内乱的大好时机。”
柳心兰一点就透，更没想到林墨不但早有心除掉奸相，还想得这么长远。
“臣妾无才，无法帮陛下分忧，陛下但有何吩咐，臣妾也会尽一分心力。”
林墨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。
“呃，你也知道朕过去太荒唐，对于朝政之事几乎不过问的，所以只是对京城熟悉些。
安州等地就算是南方大郡，但朕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大才可用啊。”
林墨答应了要替何大富想办法“打点关系”。
可是，他知道，自己要在王昔面前直接替天泉商会说项，必定会引起老贼的警惕，他能答应才怪。
林墨的心里，从开始想的“打点”方案就是，直接把王昔的亲信换了！
之前王昔多次催逼着南方的大郡进贡银子，当时他让李邈暗中收集了不少的证据，想要拔掉王昔的亲信，罪名是有的。
可是，他必须要有立即顶上的人选。趁着打王昔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，换上人选，让各方哑口无言。
假如被王昔有了反应时间，以他对朝政和官吏体系的了解，很可能再安排上自己新的亲信，那林墨的心思就白费了。
“心兰你还未入宫之时，就颇有才名，对于南方各州的风情人物想必也有耳闻，不知道能否替朕品评一下，我好挑选能担当刺史太守之人？”
柳心兰听到陛下称赞，脸色反而一变。
“陛下慎言！此事陛下应当与朝中大……忠直之臣商议，怎么能问计于后宫女子！此为取祸亡国之道也！”
她本来想说“朝中大臣”，可是一想到奸相王昔，连忙改口。
林墨傻眼了：“没这么严重吧？”
“比陛下所想的更严重！”
柳心兰充分发挥了她才女的厉害，引经据典，说出大量前朝因为后宫干政而亡国的例子。
林墨本来还吓了一大跳，可是越听她说下去越想笑。
“陛下！”
看到林墨的表情很不正经，“女先生”柳心兰不禁有些气恼起来。
可林墨看到她的样子却觉得很有趣。
过去柳心兰在宫里一直压抑着自己，再加上对林墨印象不佳，既不会想刻意讨好这个皇帝，也不会在他面前展露真正的心性。
其实，柳心兰虽然已经为妃，说到底，现在也不过双十年华而已。
“你说的事情，朕自然也听过，但是所谓后宫乃亡国之因，只是表面假象而已。”
“皇帝作为一国之君，主神器之重，论及责任，岂能推之于妇人？那为什么有的皇帝后宫却经常进谏，劝阻皇帝的无德之举，甚至还在史书记载，传为美谈呢？”
“朝中的大臣，为什么又有贤臣和奸世的区别？关键不在于后宫，不在于男女，而在于是否有足够的学识，用心是否良善！”
柳心兰虽是博学多才，通读史书，但是受限于她的年纪和见识，只能把书上的东西记下来，却未必能看透其中的虚假表象。
林墨的话，说得她哑口无言。
她觉得陛下之言颇有叛逆之处，有违圣人和史家的观点，可是打从心里，又想认同。
林墨可不会看重什么朝堂和后宫，只要是人才，他都想让他们发挥重要作用。
要知道，这个时代的识字率，低得只有个位数而已！像柳心兰这种“博才”更是稀缺！
把她只是放在后宫当花瓶，简直是犯罪！
在林墨的“歪理”之下，柳心兰终于放开心防，愿意以自己的学识和见解帮助林墨。
“臣妾乃是女子，不方便直接前往南方各州，也不方便直接与男子辩经，不过却有一些出身书香世家的闺中好友，也听说过南方儒生的才名。”
“若是陛下有心选拔人才，可以从他们之中选择合适的，再与朝中信得过的大臣商议。”
柳心兰慢慢点评起南方的名士，让林墨对于当地人才储备有了相当的了解。
同时，林墨也不禁感叹起来。
最初穿越之时，他满脑子想的，都是靠着自己穿越前记住的各种新技术工艺，慢慢改变百姓的生活，甚至改变这个时代。
可是，现在才发现，在人选培养和选拔上过于原始的制度，同样极大地限制了西秦的发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