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裴兄莫非已经沉不住气了?”
庄清言的声音却依然沉稳。
从外表看,庄清言实在不像是山匪。
他看起来文质彬彬,比起南方号称名士的几位大儒更像教书先生。
其实庄家在南方本来就是有名的世家,只是家道中落,才会落为叛匪,不过庄清言家学极深,深得兵法要旨,之前对付朝廷官军,就是靠着他定计,才能如此顺利地攻克好几座城池。
之后,他们又采用庄清言的办法收买民心,稳固了后方,使得两家实力扩张很快。
可是,最近的情况发生了极大变化。
官军明明没有进军,只是派水军封锁了他们的水道,可是给叛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。
“我义军自举兵以来,也有打不过官军被迫退回深山,可是现在什么仗都没打,却处处受到压制,粮食无法运输,兵力要行动也得绕行深山,太难受了!”
“庄兄你也知道,深山之中并不全是我们的地盘,还有许多山中部族,他们可是谁的面子都不卖,我们自己的队伍几次受到袭击了。”
很多喜欢玩纸上谈兵的人,都喜欢对着地图分析形势,看到某一片就说这里是官军控制,另一边则是叛军的地盘。
实际上,南方多山岭之处,形势极为复杂,不但有叛军山匪,还有很多土著异族。
他们长居于深山之中,跟外界少有交流,但论起对山中的形势了解,他们才是真正的大行家!
即使是山匪在那些深山之中,也只有挨打的份儿,根本不能与山中土著交锋。
“水道啊,枉我们身为南方之人,以前竟然忽视了水道的作用,更让我不解的是,朝廷怎么会集中这么庞大的船只数量,一击就打中了我们的七寸。”
庄清言少有地叹息着。
他比起裴江更早意识到形势不对,但是最近才刚刚想明白他们处于劣势的原因。
“南方交通,多赖水道,我们自以为熟悉水性,而朝廷的平叛大军都是从北方而来,所以自动地忽略了水上的威胁。”
“可是,朝廷掌握的资源并非我们可比,极短的时间内就招募了大量懂水性的战士,把我们死死压制住。”
裴江摆手道:“道理我都懂,现在庄兄你就说怎么应对吧。”
庄清言的神态大为迟疑。
“按理说,我们已经没有守的本钱,只能主动出动,打破现在的困境,可是那正是朝廷最期望的事情。”
裴江理所当然地道:“既然如此,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,打就是了!”
他其实也是抱着这个想法。
朝廷不是把大量的兵力送上了船,然后分散在各处水道吗?那他们的主力肯定很分散,战力受到极大的影响。
他们何不在此时,集中兵力,先逼朝廷决战?
官军现在无法快速回军,说不定就被他们一举打垮,等到陆地上的主力都垮了,还凭什么封锁河道?
只怕连安州等富裕的州郡也保不住了。
那再高明的封锁也失去了意义。
庄清言内心也承认,其实裴江说的是一种破局的办法,而且更加痛快,只看战力,假如在官军分散的情况下还是打不过人家,那败了也无话可说。
然而,他还是犹豫,总觉得有些不安。
“裴兄,我觉得还是再忍耐一下吧。”
“什么?庄兄你啥时候也这么胆怯了?不会是看到胡大成被打垮,就怂了吧?”
裴江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幼时的好友。
庄清言外表看着像读书人,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,此人从来不缺少胆量,只是比别人更有智慧而已。
“我们各个城池之间没有联系,城池中人口众多,那么多张嘴都是要吃要喝的!咱们的物资送不出去进不来,拿什么养人。”
“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感到不安了,时间一长,咱们好不容易聚拢的人心就要散了。”
得到城池,有利有弊。
庄清言和裴江都借此大幅扩张,军力,甚至招募了许多优秀的人才。
可是,那么多人都得养,也更需要人心支持。
得到了几座大城池,人家会高看你一眼,愿意来投,助涨你的声势。但你一仗未打就丢了城池,或者出现饿死人的情况,人家就会说“叛军就是叛军,不成气候”。
庄清言极力安抚他。
“我都知道,可你想过没有,朝廷不惜代价地使用战船队,强行切断所有干流的水道,就是为了逼我们主动出击。”
“据我所知,西秦朝廷也存在困境,国库空虚还有北方燕国的压力,他们却同时派出两股平叛大军,就是想着速战速决。”
“时间拖得越久,有可能会给朝廷更大的压力,会出现对我们有利的变化。”
庄清言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。
关键是,他也无法回答一个关键问题。
需要拖多久?
朝廷现在正在给他们放血!
“庄兄,小弟一向佩服你的见识,可这次只怕你料错了。朝廷是派了两只大军出来,但他们的样子,哪里像是速战速决了?”
“费青浪费时间招募水军,王莽的归义军据说还在后方慢悠悠地扩军!人家根本不急啊!”
叛军也是倒霉。
不能怪裴江没脑子,其实他分析得很有依据。
朝廷当初进行朝议,同时派两支大军,理由就是要快速解决南方叛乱,好集中全力应对北方燕国的威胁。
但,在王昔等人的各种算计之下,当初的策略早就变味儿了。
王莽没能抢过费青,直接改主意旁观,等着最后再出来收拾残局。
他们抱着私心的小算计,给了裴江极大的错觉,也让庄清言的分析毫无说服力了。
庄清言尽最后的努力道:“好吧,那我们就主动主击,但是我们不要在陆上决战,而是派出船队试一下。”
“哦?愿闻其详。”
“官军船队不是要封锁多处水道吗?他们的船队数量再多,也要分散各处,其实每一支船队的实力很一船,我们船只虽少,只要能集中起来,反而能形成兵力优势!”
裴江明白他的意思了:“好!就依庄兄的意思,若是能从水上突袭官军船队,我们就再拖一阵,看看官军如何应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