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墨跟何大富之间不会客气，直接说起朝廷要开恩科的事情。
“天泉商会的商路已经连通各个州郡，你们接下来就要配合着朝廷的驿站，将各地考试的人才集中到州治所在。”
“放心吧，费青将军会分散些军队到各处，同时也保障你们的商路安全。”
何大富内心苦笑一声，就知道会有些繁重的任务交给自己。不过还好，至少这份任务不需要投入太多的钱，现银流是没有问题的。
“真不知道朝廷是怎么想的，想一出是一出，突然就要召开恩科，都不管南方是个什么形势的嘛。”
说“完”了正事，何大富也忍不住有些牢骚。
他知道林墨的性子，只是发牢骚是没关系的，只要别耽误他交待的事情就行。
林墨自然不会斥责，正好也从何大富的口中听听他们的真实想法，他所代表的可是相当多人。
何大富沉吟道：“首先是南方大乱，根本就不是开恩科的时机，很多人必定无法及时赶到州治所在，而且这也会分散朝廷的精力，自然让人们信心不足。”
林墨笑着道：“那反过来说，假如朝廷真的成功召开了这次科试，吸引了大量的人才呢？”
何大富精神一振，几乎不用思索就能想象到那种场景。
“那就等于向世人说明，朝廷对于南方的掌控依然牢不可破，甚至很快就能平定叛乱了！”
“没错，用一件花费不算太大，但却能极有象征意义的事情，可以起到最好的宣传效果，信心在乱世之中，是比黄金更加珍贵的哦。”
林墨引用了一句名言，同时也让何大富真正明白此次科试的含义。
对于各地州府，林墨一边让费青以严辞军令给予压力，另外也善加安抚。
那些州府官吏，本来为了供应大军所需，平定叛军就有很大的负担，开恩科的各种工作极为繁琐，压力自然是累加到他们身上。
林墨把本应充为军费的银钱先挪出来，给各地官吏作为赏钱，激发他们的意志。
然后还许诺，挑选出来的人才，大部分会留用于南方，这样就能帮他们减轻供应大军以及战后重建的压力。
很多居于上位者，都习惯于忽略手下普通官员的想法和情绪。
一方面他们只是下属，无法对权力斗争形成直接的影响，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属于“百姓”，自然不需要收买他们的“民心”。
可是，林墨却知道，哪怕是一项好的政令，真正推行到基层，都是要依靠这些普通官吏的领悟以及士气。
假如他们长期处于压力之下，又没有相应的激励，很快就会把热情消耗殆尽，得过且过，根本不会尽心尽力地帮着朝廷推行政令。
因为林墨的举措，直接激发了基层官吏的热情，使得前往州治城池的各路人才都能得到妥善的安排，而这样的接待，也使得来自各地的人才更加深了对朝廷的信心。
……
费青公开发布政令，消息自然传得飞快。
包括叛军也很快收到了消息。
裴江对于朝廷开恩科征纳人才的举动非常不屑。
“朝廷这是显摆什么呢？地方不稳，先把官儿填满了，他们也不怕今天召了官儿，明天连城池都被我们打下来了？”
自从成功突袭了归义军之后，裴江跟很多首领重燃信心。
此一战，他们不断重创了一支朝廷官军，而且还得到了大量的物资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粮草器械了。
可是，庄清言却显得忧心不已。
“老庄，你这是什么苦样子，该不会你也想着跑去应试吧？”
裴江知道庄清言也是读书人出身，不由得拿全打趣起来。
庄清言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拨开。
“凡事需要看两面，假如朝廷真的成功完成这次恩试，那就向世人证明了他们对南方的掌握能力！”
“我们自己的地盘已经被朝廷挤压得无法生存，之所以跑到此处，依然如鱼得水，就是因为当地百姓和世家的暗中支持。”
“你想想看，假如他们恢复了对朝廷的信心，转而跟咱们划清界限，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！”
裴江想得不如庄清言深远，听到他的提醒，还是没怎么放在心上。
“老庄，你别说得好像我们义军的成功，都是靠着世家支持一样？咱们现在要兵有兵要粮有粮，就算他们真的反投向朝廷，咱们也不怕！”
庄清言提醒他道：“我们的军粮是足够，可是跟随我们的百姓呢？朝廷把水路一封，他们就像无根之木，生活极为困难，假如我们的粮食要连百姓一起养，你觉得能支撑多长时间？”
裴江一惊：“这么说，朝廷这招还挺厉害呀，杀人不见血的手段，咱们可不能坐视这次恩科顺利召开。”
“不如由我带一队人马，暗中潜伏接近柳州城和徐州城的官道，突然杀出，把那些书生都抓起来！”
庄清言苦笑道：“你别净出些馊主意成不？咱们义军的行动能瞒得过别人，还能瞒过得那些地头蛇？咱们出手破坏朝廷的恩科，反而会得罪那些世家，若因此结怨，后果更差。”
裴江有些恼怒了。
“这也不成，那也不成，你倒是想个办法呀。”
“自从费青南下之后，我们怎么越打越憋屈了。真说起来，其实也没打什么败仗，可是处处受制于人，空有兵力却施展不开手脚，就像脖子上被人勒了根绳子，越来越难喘气了。”
庄清言点了点头。
裴江的比喻虽然粗了些，但说得很形象，这也是他最近时常头疼的事情。
义军举事之后，庄清言就等于是大家的军师，各项策略都是按照他的方法来的。
庄清言自以为他们的策略没有问题，也没跟朝廷的官军死命大战，避其锋芒，可是，朝廷的手段怎么如此稀奇古怪。
又是征用战船，卡死水道，又是发展盐业，平价卖粮卖盐，还把官道修整完毕，大大有利于物资运输甚至是军队征调。
现在，他们跟“老家”的联络也被官军用水军卡死，还突然搞了个恩科，摆明了要跟义军争取民心啊！
“这些手段，绝对不是费青一介武人能想得出来的！而是朝廷之中，有高人操，弄一切！”
庄清言突然悟通了许多疑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