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涛茫茫的东海之上,水汽蒸腾。
这里有蓬莱,方丈,瀛洲三座大名鼎鼎的仙岛,更有数不清的不知名荒岛。
这些荒岛要么成为了海中妖精的领土,要么就是单纯的无人岛。
太白金星选择的岛屿就是一座无人岛,这个小岛面积不大,岛中央耸立着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峰。
岛屿上面没有什么植被,太白金星用法力硬生生轰出一个隐蔽的洞穴,潜心疗伤。
可此刻,这座小岛上空,乌云密布,隐隐还有雷声传来。
就在岛外映射的天空中,却是一副阳光明媚的场景。
不速之客来得这么快,太白金星有些始料未及。
可在他喝问之后,迟迟没有动静传来,唯有黑云翻滚,让人心情越发压抑。
太白金星深吸口气,拿出身上最后的一颗金丹,塞到嘴里。
浓郁的灵气化作磅礴的法力注入经脉,那被诛仙剑气凌虐过的创口还有些承受不住,但此刻,太白金星别无选择。
要是不硬撑着恢复一些,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。
将堵到喉咙眼的血气咽下去,太白金星睁开眼。
入魔的双眼微微泛红,又很快恢复原状,眉心的黑色印记,像是有生命一般一明一暗交替变换。
他走出山洞,仰望着头顶的黑云,眼中闪过暗光。
没有丝毫的熟悉感,太白金星暗道。
他成仙多年,又乐于与人结交,满天的神佛几乎都见过,对于他们的气息,也都有所熟悉。
可眼前这黑云,感觉不到丝毫法力的波动,像是真的天然形成的乌云。
在太白金星知道的神佛中,没有任何一位有这种手段。
这里的更像是……
就在这时,天上的黑云突然停滞,像是一大坨颜色诡异的棉花糖,太白金星有了威胁的感觉。
几乎是他刚这么想,一道雷电忽然从云层中电射而出,直奔太白金星。
太白金星本就受伤,动作不便,这雷电又来得突兀,即便预料到来者不善,也没能躲过去。
“啊!”
太白金星惨叫一声,那雷电中包含了一种特殊的力量,寸寸碾过他受伤的经脉,几乎要把他废掉。
他的脸上凝着痛苦之色,成仙多年积攒下来的苦痛,都不及这一刻的折磨。
可刚刚那一道,只是开始。
黑云看到太白金星跌倒在地,一连串的闪电噼里啪啦落了下来。
太白金星身子被电击得一震一震,想要逃跑,想要求饶,出口的,却只有惨叫,渐渐地,连惨叫也没有了。
当痛苦叠加到一定程度,太白金星觉得自己已经死掉,留下的,是一具空壳。
那黑云似乎不愿杀死太白金星,雷电忽然结束,一道佛光从黑云中透了出来。
像是黑暗中的曙光,佛光驱散了黑云,温暖笼罩太白金星残破不堪的身体。
他瞪大了眼睛,想要说什么,带着焦黑的血却猛地从口中涌出。
眼珠四周又出现红晕,眉心的印记闪烁得越来越快。
很快,红晕占领眼睛,黑色被血色取代,里面充斥着不甘,愤怒,还有迷茫。
太白金星不明白,佛门为什么要这么对他。
他只是发生了意外,即便入魔,他还是原来的太白金星啊!
会一心一意为佛门做事,会永远对佛门忠诚的太白金星啊!
此时此刻,他为过去的自己不甘,为过去和现在愤怒,又为这所有的一切以及未来,感到迷茫。
未来……如果他还有的话。
渐渐地,一个身影从佛光中露了出来。
一条白皙赤裸的腿垂落在莲座前方,另一条腿屈起,双手支在上面,袖子因为这个动作而滑落,露出同样白皙的玉臂。
来人的下巴叠放在手上,墨发随之垂下,白色的禅衣随风舞动,穿了又似乎没穿,整体姿态闲散而又慵懒。
眼皮微垂,红色的眼睛高高俯视着太白金星,那傲慢的神色却无法引起人丝毫的恶感,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,被人高高供在上面。
太白金星见过那么多的女仙,没有任何一个能比得上面前女子的美貌。
那是……能引人堕落的脸,世人愿倾尽一切,只为换取女子眼中顾盼的神光。
他张开嘴,忽然开始咳嗽,咳嗽得越发厉害,血液从口中喷洒,很快染上胡须,染红了地面。
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
太白金星强撑着问道,声音微弱无力。
迟迟没有回应。
忍不住的,他的心头怦怦直跳,想要制止自己咳嗽吐血,身体却不听使唤,仿佛不是自己的了。
莲台飘在空中,那条垂下的腿轻轻晃动,太白金星的眼睛黏在上面,怎么都无法移开。
不!
我不能!
太白金星在心中大喊,身体却与之相反,手臂抬起,似乎在渴望着将指间的血迹染上那抹白皙。
眼中红色越发浓烈,并扩大范围,很快,连眼白都看不到了。
一双眼变成血色漩涡,其中燃烧着渴望与卑微,太白金星心中还在呐喊,这样不对。
可紧接着,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疑问:这样到底哪里不对?是对不起佛门吗?还是天庭?
天庭,呵,他不是早就决定抛弃那里的一切了吗?
佛门?
……对啊,我不能,佛门……
不,佛门与魔族势不两立,有着数万年的仇恨,而我如今……
而且,到了现在,佛门也没有伸出手来拉他一把,不正是说明了他们的态度吗?
就在这时,他听到一个美妙仿佛天音的声音,让他的神魂都有些迷醉。
“你知道佛门为什么和我们势不两立吗?”
太白金星满是血色的眼睛带着疑惑对上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,其中的澄澈,让他心神又是一荡。
“因为最开始,我们就是他们,是他们的欲望,是他们的幻想。”
似乎觉得有趣,那声音带了兴味,挠得太白金星心里痒痒的。
“他们割舍了我们,不敢面对自己的欲求,装出那无欲无求的大慈大悲模样。”
她压低了声音,像是在倾诉只有他们二人可以知晓的秘密。
“可实际上,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渴求着我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