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贺闻言,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感慨。
他很清楚,朱元璋是个铁腕的君王,但说到底他也是个人。
若是刘贺同朱元璋易地而处,只怕面对着满朝的人言汹涌,也会做出一些让步和妥协。
一时间,刘贺心里还真就没了多少底气。
吁了口气,刘贺朝着沐英说道:“我知道了,且先会一会那些老家伙吧。”
言罢,刘贺转身,朝着屋内走去。
沐英见状,也知道,再说别的,似乎都是徒劳。
他朝着身侧的一众护卫,招了招手,而后说道:“先将那些人分批押解,再传我的将令,调五百人来此协助咱们。”
片刻后,衙门里,花厅中。
一名老者坐在侧首位上,独自品茗。
按理说,这般气度,如此行为,必然是心定气颐,可此刻他的眼底却满是杀意和肃杀。
若是刘贺参加过之前的那次密会,便会知道,这老者便是前几日的紫袍老者。
而他的身份,便是本地赵氏的当代家主。
作为江西本地的大族,赵氏如今虽说衰落,可根基却是十分深厚,和各地官员,乃至是中枢大员,也都有着许多交集。
以往不少官员,都曾打过赵氏的主意,可问题是,以往各方压力,这些人都是无功而返,根本没用到赵家主亲自出面。
刘贺年纪轻轻,却做到了这一步,不得不说,也算是个有手段和本事的人物。
正是因此,赵家主内心里,也在考量,是否该拉拢刘贺,互为援手。
不过,随着时间的消磨,赵家主此刻心里,也开始逐渐生了变化。
就在他心中暗暗考量时,门口却传出了一阵声响。
紧接着,一个喊声突兀地响了起来。
“大司农到!”
声音才落,便是一阵快速的脚步。
赵家主侧目循声,入目的便是刘贺身着官袍,缓步而入。
瞧见刘贺,赵家主先是一怔,虽说意识到了刘贺可能很年轻,但他却依旧没想到,刘贺会年轻到这种程度。
也就是他一怔的空隙,刘贺的声音却是已经响起。
“赵家主好大的排场,见到本官,竟然连个礼数都没有?”
刘贺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,随后也不理会对方,直接坐到主位。
失了先机,赵家主的气度也似乎减弱了几分。
他回过神来,朝着刘贺拱了拱手,带着几分恭敬地开口。
“大人勿怪,老朽年老昏聩,方至于此,绝非有意为之。”
刘贺闻言,洒脱一笑,只轻轻摆了摆手,却并未起身。
“无妨,赵家主这把年纪,还要亲自出来,也是不易,本官自然不会强求什么。”
这话一出,赵家主脸色瞬间变了。
他本以为,自己并未得罪刘贺,而且也带了礼单前来。
无论双方关系如何,刘贺都该对自己以礼相待,而非如此态度。
等了片刻,见刘贺没了下闻,赵家主只能耐着性子,继续开口。
“大人,老朽今日来此,乃是为了和您交个朋友。
想来礼单您也已经瞧过了,不知您是否能给老朽一个薄面?”
刘贺闻言,扫一眼袍袖中早已藏好的礼单,而后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见刘贺如此做派,赵家主脸色涨红,脸颊一阵抽搐,只得继续搭话。
“大人,可是老朽什么地方,做的不周到?”
刘贺摇了摇头,道:“没什么,不过是我心中有些疑惑,不知当不当讲。”
赵家主这般年岁,自然是见多识广、老于世故。
听了刘贺的话,他便知道,对方必然是来者不善。
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,许多事,他必须做出妥协。
于是,赵家主咬牙说道:“大人有什么,只管直说便是。”
刘贺点点头,还没开口,先露出一丝笑容。
“好,既然赵家主这么说了,那我也没有什么客气的了。”
言罢,刘贺一抖袍袖,取出了之前赵家主留下的礼单。
“这封礼单,可谓极为厚重。但所谓无功不受禄,这些东西,我似乎受不起吧?
况且我大明法度,有明文记载,官员超八十贯,即受绞刑。
赵家主这些东西,只怕是杀我几百次,都不够赎。
莫不是我什么地方,得罪了赵家主,所以要赵家主如此费尽心机,想要害我。”
听了这话,赵家主几乎气得快要骂人。
可偏偏刘贺这话,也有些道理,而且两者身份差异太大,他根本不敢骂人,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。
见到赵家主神情不对,刘贺心中一阵欢喜。
他吸了口气,故作为难,一只手在桌面上缓缓敲击,心里仍在暗暗盘算后面的对策。
而赵家主,心里也在盘算,不知如今这般局面,还要不要和刘贺继续沟通。
沉吟半晌,赵家主堆出笑脸,而后朝着刘贺拱了拱手,顺带摸出一封银票。
“大人明鉴,这些都是古玩字画,是雅趣。
实在不该拿钱财换算,否则便是辱没了。
方才老朽来时,还备了些俗物,但一直没拿出来。
如今大人这么说了,老朽实在自惭形秽。如今也只能向你投案了。”
刘贺虽说锋芒毕露,可却并非不懂道理。
他看着赵家主,片刻后露出一丝笑容。
“赵家主这话,却是让我为难了,我是朝廷官员,若是无故抓人,便是以权势欺人。
况且这钱没到我手里,我似乎也不好抓人。要不然,赵家主给我一个抓你的理由?”
赵家主脸色微变,没想到刘贺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,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他这辈子遇到了不少人,可如刘贺这般的,他却还是头一遭。
一时间,赵家主左右为难,根本不知该作何回答。
沉吟片刻,赵家主说道:“大人说笑了,这天下讲究个公理。哪有平白抓人,胡乱安排罪名的道理?
在老朽看来,天下一切,都是因利驱之,大人来此,既然不是图钱,便该是图名了。
老朽这里,倒是有些法子,不知大人,是否想听一听?”
说完这话,赵家主露出一丝怪笑,眼神里更是满是笃定,显然是吃定了刘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