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官这话才说完,奉天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。
李善长脸色变了又变,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。
而胡惟庸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,嘴微微张开,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模样。
刘伯温的反应,在众人之中,反而显得有些异样。
他捋着胡须,嘴角挂着一丝浅笑,也不知是为刘贺感到高兴,还是在为江西感到高兴。
御座上,朱元璋悬着的手,微微有些颤抖。
“你、你说什么?江西水患,已然解决了?”
武官低头拱手,硬着头皮答道:“启禀陛下,如今水患,已然大半结束,大司农和沐大人派人调查后,已然确定,水患半月之内,可以完全平息。”
听到后面的话,朱元璋心里略微有些失望。
但想到群臣的反应,以及江西的这种乱局,朱元璋的心里又瞬间释然。
他吐出一口浊气,而后目光在群臣身上缓缓掠过。
将众人的反应收在眼里,朱元璋朝着杨莲率先发难。
“杨莲,你方才奏折上,是怎么说的?”
杨莲脸色难看,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。
“陛下,臣、臣也是听了百姓的消息,为陛下,为朝廷,才——”
没等杨莲说完,朱元璋的声音,已然再度响起。
“你的意思,是你没错?那究竟是咱的百姓不对,还是咱不能明辨是非?”
这话一出,无论如何回答,似乎都不对了。
刘伯温朝杨莲望了一眼,神情中满是无奈和唏嘘。
杨莲到了此刻,也知道自己真的触怒了朱元璋,想要自保,唯有认罪。
当下,他将心一横,直接跪在地上,朝着朱元璋高声认错。
“陛下,是臣识人不明,听信谗言,被人蛊惑。还请陛下治罪,以正视听!”
朱元璋点了点头,虽说心里对杨莲很是不满,可想到对方和刘伯温的关系,以及杨莲御史的身份和责任,最终还是决定,暂时饶过对方。
他将目光移开,看向另外一人。
“你们几个呢?你们也觉得,刘贺有错?觉得咱有错?”
朱元璋直接将自己和刘贺绑在了一起,一时间,原本还想争辩的人,也瞬间没了胆气。
很快,奉天殿外跪了一地官员,几乎所有人都是两股战战,唯恐这件事会牵连到了自己。
眼看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,朱元璋也明白,继续深究,绝没半点好处。
他看向刘伯温,而后说道:“青田先生,你统领诸御史,杨莲等人既然也是御史,那这事,该如何处置,还是你来决定吧!”
刘伯温身子一颤,虽说心中老大的不情愿,可最终,却也只能迈步出列。
他手捧笏板,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,而后开口。
“陛下,臣以为,御史有谏言之责,参奏大司农也属分内之事。
只是他们参奏之事,并未加以调查,只是讹传或捕风捉影,实属不该。
臣请陛下,将他们降职罚俸,以做惩戒。”
听到刘伯温的话,朱元璋微微颔首,却并没有急着答应。
他沉默片刻,朝着李善长等人望了一眼。
李善长见状,刚想出列,为刘伯温说几句话,在朱元璋心里刷些好感,顺便缓和淮西、浙东之间的关系。
可问题是,他这边还没想好,该说什么,胡惟庸却突然越众而出。
“陛下,臣有本奏!”
胡惟庸的出列,让李善长猝不及防,只能一个劲地挤眉弄眼。
可不等李善长的意思表达完成,朱元璋却已然开口。
“哦?你有什么事,直说吧!”
胡惟庸答应一声,躬身说道:“陛下,这些御史参奏大司农,虽说的确是份属应当。但臣还是觉得,若只是一律处罚,似乎有些不妥!”
朱元璋虽说不知道胡惟庸的意思,可听到这话,仍旧被勾起了兴趣。
他看了眼李善长,而后说道:“那依着你,咱该如何处置他们?”
胡惟庸瞥了一眼刘伯温,又看了看李善长,假装犹豫了一会儿,这才回答。
“陛下,朝廷初立,理应赏罚分明、朝廷中,御史有监察之职,但若是胡乱查举、矫枉过正,却必然是要引发冤狱的。
御史参奏大司农耽误治水、浪费民力等等,如今看来,似有不妥,陛下理应将之治以重罪。
但那些参奏大司农扣押官员、士绅的,还需派人加以调查,才好定论。
这些官员,陛下也该先行宽宥,待到水落石出,再加处置。”
听到胡惟庸的话,刘伯温心中只觉得一阵恶心,就连李善长心里也开始有些别扭。
朱元璋本就喜爱刘贺,如今胡惟庸这么说,分明就还是想要朱元璋调查刘贺。
如此一来,几乎就是在离间君臣之间的情分,若非如今是廷议,而且朱元璋也早就有言在先,让众人可以在廷议时畅所欲言,只怕朱元璋早就要下令处置胡惟庸了。
朱元璋眉头微皱,而后说道:“你的意思是,咱要去调查大司农?他可是治罪的功臣,百姓心中,对他必然是多有推崇。
你要让百姓如何看待咱?日后谁还敢对咱,尽心尽力的办事?”
胡惟庸刚想说话,李善长却是越众而出。
他狠狠地瞪了胡惟庸一眼,而后朝着朱元璋拱手谏言。
“陛下,胡惟庸的话,的确没错,但却也有不妥之处。
臣以为,该先赐下堤坝之名,安富百姓,再派人赈济灾民,
如今江西水患虽平,可百姓终究还有衣不果腹之人,况且今后,生产等事,也需要恢复,江西只怕一年半载都无法恢复元气。
当下最重要的,还是处置江西水灾的善后问题。”
朱元璋闻言,微微颔首,轻声说道:“此言有理,既然如此,咱便即刻派人传旨江西各地,调拨粮草。
另外户部那边,也尽快给咱一份折子,将江西灾情整理成册。”
说完,他又朝刘伯温说道:“青田先生,今日这事,你们兰台也有问题,这次咱便命你亲自前往江西,代咱安抚百姓。
另外这堤坝的名字,咱可也一并交给你来办理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