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伯温显然没想到,朱元璋会是这般决定。
他愣了片刻,心中犹豫过后,还是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。
“陛下放心,臣定然竭尽所能,将此事办妥。”
朱元璋原本还有些担心,刘伯温不懂自己的深意,会直接拒绝自己。
得到满意的回答,朱元璋终于露出一丝笑容。
“青田先生之才名,天下人所共知。这堤坝,先生可曾想刚好了名字?”
被朱元璋这么追问,刘伯温心中不禁暗暗叫苦。
他沉吟片刻,朝着朱元璋说道:“陛下,如今北方战事日渐顺利,我大明将士奋发用命,百姓人有所居。
我大明君臣一心,九州百姓臣服,想要比肩汉唐,只是时间问题。
如今大司农定水患,安人心,此乃我大明祥瑞之兆,故而臣觉得,此堤可称上瑞堤二字。”
听到刘伯温的这番话,朱元璋沉吟片刻,在心里暗暗揣摩后,却依旧觉得有些不妥。
他朝一旁的宋濂问道:“宋夫子,你如何看这名字?”
宋濂为人刚毅有余,而委婉不足。
朱元璋询问他,自然便是想得到一个中肯的答案。
听到朱元璋的询问,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宋濂。
甚至就连在一旁候着的朱标,此刻心里也在暗暗担忧,唯恐宋濂会说出什么过火的话。
他看了眼朱元璋,又看了看宋濂,本就不大的拳头紧紧攥起,手心里有丝丝汗水渗出。
宋濂思量半晌,终于是品出了些滋味。
他朝朱元璋拱手,说道:“陛下,臣以为,朝廷如今蒸蒸日上,百姓日后也必然会心悦诚服。
这江西水患,只是一个小问题,但却可以安定百姓之心。
称作祥瑞,也算是当之无愧,故而,老朽以为,这瑞堤,乃至于御堤,都是当得起的。”
听到宋濂的话,朱元璋倒是有些诧异。
他本以为,宋濂会说出什么尖钻刻薄的话,甚至他都已经准备好,接受宋濂的反驳。
可结果,宋濂说出了这种话,而且看上去还是真心实意,这让朱元璋的心里委实受用。
沉默片刻,朱元璋起身说道:“好,既然如此,这名字便叫瑞堤吧!”
朱元璋话才说完,李善长却是眼珠一转,计上心头。
“陛下,此等名号,堪称江西之福,百姓之幸。臣斗胆,恳请陛下为这瑞堤御笔题名,也好留下一段佳话。”
是人便会有欲望,便会喜欢夸耀、吹捧。
李善长这话一出,用意已经十分明显,所以不少大臣都第一时间,上前响应。
一时间,奉天殿内,官员们纷纷叩拜,高声请求。
瞧着眼前的情况,朱元璋心中颇为受用。
他摆了摆手,道:“只是小事而已,来人,准备纸笔!”
话毕,他朝李善长说道:“相国为国操劳,大明能有今日,你也是居功甚伟。
既然咱要题名,你不妨便写一首小诗,或者贺文,也好一同名垂千古。”
这话一出,淮西一党瞬间安心。
若是朱元璋这次写了名字,却不给李善长等人表现的机会,那么今后淮西、浙东的地位,只怕也会有变化。
可如今,一篇文章甚至还要压了刘伯温的起名一头,这便等于是在告诉天下人,朱元璋的心里,从来都将李善长引为第一功臣。
李善长颤颤巍巍,做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。
他朝朱元璋拱手说道:“臣愧不敢当、愧不敢当。”
朱元璋自然明白,李善长只是客套,又安抚几句,旋即将朝会散了。
片刻后,御门之外。
李善长、刘伯温并肩而行,胡惟庸则不远不近地跟着。
李善长瞥了一眼刘伯温,道“青田兄,今日你似乎有些不对劲啊。难不成你的兰台,也出了纰漏?”
李善长这话,自然是意有所指。
然而刘伯温却是神情如初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他笑道:“哦?这我还真没发现,也许是近来事无繁杂,我这心里的事也变多了,所以没法面面俱到。”
两人都是老狐狸了,这话虽说遮遮掩掩,可含义却很明显。
李善长点了点头,故意说道:“是了,青田先生的确特立独行,不会被凡务牵扯,我等实在有所不及。”
刘伯温一摆手,道:“相国何必如此捧杀?我这般年岁,这般体力,若是去了江西,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。
若是说真心话,我实在比不得相国,甚至连胡惟庸胡大人,也比不得啊!”
说完这话,刘伯温不等李善长开口,便直接又补了一句。
“陛下有旨意在身,伯温实在不敢耽搁,就先失陪了。还请相国莫要怪罪,等伯温回来,定然会登门拜访,还了今日的人情!”
刘伯温话毕,转身便走,根本不给李善长说话的机会。
见刘伯温走了,胡惟庸紧走几步,来到李善长一步之内。
胡惟庸看着刘伯温,说道:“陛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,居然要让刘伯温这牛鼻子老道,去江西!
如此以来,江西还不知要出多少乱子,万一他和刘贺扯到一起,对咱们,可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李善长看了眼胡惟庸,还没开口,便先冷哼了一声。
他朝胡惟庸道:“你以为,今日你表现的很聪明?陛下何等圣明,他会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?
若不是刘贺这次运气好,那你在陛下心里,可就是万劫不复了!”
胡惟庸的反应也是极快,听到李善长的话,瞬间便醒悟过来。
想到朱元璋的性情,胡惟庸心中一阵惶恐。
他朝李善长看了一眼,而后恭敬地问道:“老相国救我啊!我、我今日的确是急功近利了,可我的心却是好的啊!”
李善长轻笑一声,有些无奈的说:“为今之计,是先解决江西的事,陛下对江西,已经有了芥蒂,你手下的人,还是放下吧!
一堆弃子,拿在手里不会有用,反而可能成为麻烦。”
说完这话,李善长脚下加快了步子,舍了胡惟庸,径直朝着宫外走去。
胡惟庸还想再追,可走到一半,忽然醒悟,最终止住了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