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兵死伤惨重，纷纷向后退去，数十名清军羽箭齐发，距离太远，大多杀伤力不够，纷纷落在众人面前数米数十米处，但仍有几名巡丁被射倒，郑思明也中了一箭，虽然有甲胄保护，却不知伤势如何。
“嗖嗖嗖！”
又是老黄，连珠射出，射翻三四人，却阻挡不了更多的清军硬着头皮扑来。
看出来郑思明等人人数少，清军也是孤注一掷，要玩命了。
“去死！”
郑思明等人被射倒，李行中红了眼睛。
形势危急，他装填弹药速度极快，匆匆点燃了火绳。
狗子心急火燎，反而慢了一些。
“蓬！蓬！”
两声炮响，清军弓箭手们被扫翻一片，鬼哭狼嚎，其他的弓手心惊肉跳，纷纷趴在地上，不敢抬头。
“轰死这些狗日的！”
王和垚上来，操起另外一门火炮，亲力亲为。
火炮声不断，打到第五个子铳时，山坡上满是尸体和伤者，剩下的清兵趴在地上，匍匐前进。
又是两炮，邱业喝茶的桌子被打的四分五裂，带避雷针的八旗兵倒了一地，一名官员被打翻，倒地不起，躲藏在营帐后的官员被破碎的木刺射中，满面鲜血，倒地捂脸，嚎叫了起来。
王和垚看的清楚，受伤惨叫的，似乎正是刚才坐在桌后，镇定饮茶的阴鸷官员。
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！
王和垚朝中郑思明的方向，大声喊道：“有事吗？”
看到郑思明挥手示意，几个受伤的巡丁艰难爬了起来，似乎也无大碍，王和垚这才松了口气。
披甲，永远是最好的保护方式。
“继续开炮！”
王和垚看着弹药箱桶，暗叫侥幸。
幸亏，清军带的子铳和火药足够。
幸亏，自己这几人都会操练火炮。
幸亏，他操练了这几人。
幸亏，一番操练之下，这些人都听他的。
“放心吧，五弟，真他尼昂的过瘾！”
李行中哈哈大笑，飚出一句粗口。
看他装填弹药快速异常，火炮打的又准又快，似乎又打翻了一片八旗兵。
李行中刚才的紧张，显然已经烟消云散。
王和垚瞠目结舌。
一场恶战下来，秀气俊美的李行中，是激发出了勇气，还是成了嗜血狂魔？
山坡上一片平坦，没有藏身的隐蔽处，火炮打了六轮，每一轮炮击，都有十几名清兵倒地，六轮下去，已经是上百名清兵的伤亡。
又是一轮火炮，又是十几个清兵的死伤惨叫，清兵护送着受伤的官员，仓皇向山下退去。
而逃在最前面的，正是那些“避雷针”旗兵。
旗兵最少还有百人，这就逃了？
赵国豪、郑思明等人都是错愕，眼睛睁的跟鸡蛋一样。
“鞑子兵，真没有什么可怕的！”
赵国豪摇摇头，枪头血迹斑斑。
另一个巡丁虎子摇头道：“四哥，这些都是绿营兵，除了欺负老百姓，废物一堆！”
受伤的刘文石指着山上，大声喊道：“快看，鞑子退兵了！”
几人只顾拼杀，对方是不是官兵，根本没有人在意。
鸣金收兵声从山腰传来，无数的清军从山上退了下来，他们一路奔逃，汹涌的人潮直奔山下。
“看什么？把子铳打完！”
王和垚大声喊了起来，自己拿起一个子铳，细细装好。
群龙无首，也可能是因为腹背受敌，清军选择了撤兵。
“看我的！”
李行中更加意气风发，脸上的黑布都挡不住他眉宇间的风骚。
“三哥，我送你一个外号！”
鸣金收兵，王和垚轻松之余感觉好笑，在一旁大声说道。
“什么外号？”
李行中说完，点燃导线，捂着耳朵，躲到一旁。
“炮神！”
王和垚大声喊道，点燃导线，躲到一旁。
火炮声如惊雷，退往山下的清兵人群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。
“炮神，我喜欢！”
李行中哈哈大笑，过去装好一个子铳，又点燃了导线。
旁边的瘦猴与狗子看着李行中，面面相觑。
三哥，是不是杀疯了？
火炮声不断，打的撤退的清兵们死伤无数，他们哭爹喊娘，犹如丧家之犬，连扭头一战的勇气都没有，只顾逃窜。
几千人马，山道崎岖，大军一旦失去建制，即便是想战的也被溃军洪流裹挟，身不由己向山下而去。无数清军被挤倒、绊倒，随后被无数的同袍践踏踩过，再也没站起来。
而在清军身后，无数的土匪挥舞兵器，狂追猛赶，火铳齐发，羽箭呼啸，刀砍枪刺，犹如砍瓜切菜，很快就追到了山腰处。李行中几发子铳打下去，竟然没有清兵敢上来冲杀。
清军疯狂奔逃，不少人被挤下了山坡，掉入两侧的深谷，发出的喊叫声毛骨悚然。
王和垚看的心惊肉跳。血淋淋的战场，数千人的恶斗，死伤无数，让人头皮发麻。
怪不得吴三桂起事势如破竹，太平日子过久了，清军一击即溃，并不稀罕。
“这些官兵，恐怕不是清军的精锐！”
看着逃的毫无建制，乱糟糟一团的清军，来到高处的郑思明，眉头紧皱。
“清军精锐和耿精忠在浙南鏖战，这些官兵，应该是绍兴府的绿营。”
王和垚回道。
这倒是一场不错的练兵。
一伙土匪尤其凶猛，他们骑着战马冲锋而下，人马俱甲，凶神恶煞，一色的大砍刀横冲直撞，杀的清兵鬼哭狼嚎，四散逃命。当先一人络腮胡子尤其凶猛，犹如黑塔一般，好似杀神降临，不可阻挡。
“二当家，这里！”
郑思明扯下了脸上的黑布，挥舞着手臂，兴奋地大声呐喊了起来。
“蹲下！你不要命了！”
王和垚一把将郑思明扯了下来：“赶紧把黑布蒙上，不要得意忘形！”
万一来个流弹暗箭，郑思明岂不是白白丧命？或者被人认出，他们一群人都要遭殃。
“五弟，大哥着急了！”
郑思明尴尬一笑，赶紧把脸用黑布蒙了起来
人多眼杂，清兵还没有退去，这是表明身份的时候吗？
应该没人认得他，也没人会注意他。
他看向厮杀场，络腮胡子勇猛异常，似乎注意到了自己，打马向自己方向奔来。
王和垚轻轻摇头。
对方要是精锐，一轮排铳，或是一波羽箭，不是白白丢了性命？
络腮胡子打马过来，人马都是鲜血淋漓，他看到黑布蒙脸的众人，哈哈大笑。
二当家下马，大踏步走了过来，拍了拍王和垚的肩膀。
“几位兄弟，大恩不言谢！这一份情义，哥哥我记在心里了！”
郑思明王和垚虽然脸蒙黑布，也逃不过他的眼睛。
王和垚关切道：“二当家，山上的兄弟怎样？”
“折损了一大半，要不是你们前来，恐怕就要……”
二当家摇摇头。
山寨虽然聚集了两三千兵马，但因为官府封锁，缺粮少衣，铠甲稀缺，清军攻打下死伤惨重，眼看就要破寨。
要不是王和垚等人误打误撞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郑思明看了看追逐的战场，并没有扯下脸上的黑布：“二当家，要继续追杀鞑子吗？”
“鞑子只是撤兵，元气并未大伤。兄弟们死伤太多，山寨是不能再守了。”
二当家看了看战场：“二位兄弟，军情紧急，趁着鞑子没有反应过来，我们就直接下山了！”
郑思明疑惑道：“二当家，几百人追几千人，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些？”
“兄弟放心，山上不但有大岚山的兄弟，还有其他山寨的，七八百兄弟对付两三千多清妖，不成问题。”
他看了看周围，压低了声音。
“况且，这里面有福建耿精忠的使者，要联络四明山各路好汉一起反清。大岚山现在是清妖的眼中钉，我们要离开，先退往象山！”
象山在宁波府，靠近海边，山岭多杂，看来，二当家已经想好了退路。
或者说，四明山已经成了官府围剿的重点，他们不得不离开。
王和垚抱拳道：“二当家珍重！”
原来是有耿精忠的使者，怪不得清军如此大张旗鼓。
抗清势孤，东南的各路势力都聚集起来了。
郑思明失落，抱拳道：“二当家，珍重！”
“对了，差点给忘了！”
二当家转身就要离开，却停下脚步，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。
“兄弟，山寨里面，有份礼物给你。哥哥带在身边很麻烦，你看着办，或许对你有好处！”
二当家说了地方，随即带人离开。数百土匪拥着几个汉服网巾的汉人，向着山下杀去。
王和垚暗暗思量，这几个没留辫子的，应该就是耿精忠的使者了。
“王头，这络腮胡子是好人坏人？”
瘦猴上前，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刚才开炮时，他可看的魂飞魄散，中炮的都是朝廷官兵，追杀的可是乱匪一般的络腮胡子。
老黄手握大弓，眼睛看着远处，并没有吭声。
狗子和虎子几个新巡丁满不在乎，似乎对杀官兵并不在乎。
“天下大乱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。”
王和垚意味深长道：“是好是坏，就看你心里怎么分辨了。”
瘦猴点头，退到一旁。
王和垚疑惑道：“大哥，山寨里面，二当家到底留了什么礼物？”
“什么礼物，去了就知道了！”
郑思明无精打采，不知是不是因为义军的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