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邈微微点了点头。
陛下的话，虽然略显“迂腐”了些，但却是正道之术，作为臣子自然只有欣慰的份儿。
“若是如此，那费青的办法就有极大的弊端。王昔不是傻子，我们大军回京也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，若你们是王昔，会怎么看待朕直接带着一支大军回京？”
李邈无奈地道：“他必定会有所警觉，说不定认为陛下已经要对他动手，直接提前发动，那就变成真正的内战，我军虽然胜算更大，却会造成极大的兵祸。”
费青只觉得气闷。
朝堂斗争实在非他所长，若是不能快刀斩乱麻，在战场上决胜负，那他还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。
林墨轻声道：“我对于庄清言和裴江颇有信心，但是个人的信心不能作为决策的依据，面对北方燕国，我们绝对不能留有任何的隐患，所以全军回京，并不可行。”
李邈和费青都了然地点了点头。
对付王莽的时候，他们确实合作顺利，但是国之大事，不可凭一时意气而决。
何况，到现在为止，庄清言还没有真正松口，说准备投降朝廷。
“那，陛下既然意识到王昔会采取行动，又将如何应付，总不能什么也不做，任由他展开阴谋吧？”
虽说兵法也有以静制动的策略，但现在来说太过被动了。
林墨淡淡地道：“我准备跟庄清言裴江二人商量，将他们编为我的亲军，带回京城，而且不入京城，驻于其他地方的行宫。”
“什么！”
费青和李邈都吓得差点儿从城头掉下去。
刚刚费青提出的建议已经是最激烈的手段了，没想到陛下比他们还要疯狂！
他竟然想直接引着叛军大军入京？
呃，不是，就算只是到行宫之中，不入京城，也是骇人听闻之事。
李邈和费青本能地就想反对。
“陛下不是说，对于叛军不能以意气对待之吗？若是让他们护卫在陛下身边，就不怕他们，他们……”
李邈想说的是，庄清言和裴江那时若起不臣之心，直接就能把陛下给胁持了，整个朝廷都将束手。
更加可怕的是，假如那样的情况真的发生，主导朝堂的王昔是绝对不会重视陛下的性命的，他巴不得假借叛军之手送陛下归西。
那真是天助他也，直接自己披上黄袍，然后领着大军平叛，占尽道义的至高点，任何人都将无法指责他。
林墨却笑着摸了摸下巴：“若此事能成，岂不是完全收服了庄清言之心？我观庄清言多谋，裴江勇猛，二人皆为国之干材，若能收为朝廷所用，必有助益。”
他都不用提叛军现在还有数万大军，他们直接接受朝廷的收编，就能大大加强北方边境的战力。
李邈苦笑无语。
陛下永远都有道理，而且永远能以陛下的道理牵着他们的鼻子走。
可此事非同小可，他们绝对不能轻易松口。
……
林墨虽然嘴上跟两位重臣打着嘴皮子官司，实际上内心极为坚定，而且再次与庄清言碰面。
他也不用多说，直接把自己的成果展现到庄清言面前，就已经在会面之中占据绝对的主动。
庄清言发现，第二次见面，自己的坚定之心也在不断动摇着。
上次，林墨说他乃是为天下着想，为百姓着想的皇帝，朝廷的失策其实都是丞相王昔所为。
听起来很像是借口，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能理所当然地进行指责了。
淡州之事，充分说明了皇帝跟丞相之间巨大的矛盾。
庄清言和裴江再偏居于南，也知道王莽乃是王昔之子，归义军跟丞相府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。
更让他叹服的是，皇帝神兵天降，兵不血刃地就收服了两万五千大军，而且之后没有强行留着他们，把绝大部分战士都遣散回家了……
大家都知道，那些人是强行拉来的壮丁，可是他们到底是“王莽”拉来的。
只是接手他们指挥权的林墨完全有理由无视此事，把仇恨都推到王氏父子身上，自己维持着两万五千大军，那会是多么惊人的战力？
傻子都知道，两万五千兵力在费青的指挥下，跟在王莽手下有多大的区别。
庄清言当时都紧张了一下，担心朝廷会不会出尔反尔，实力大涨之下，直接对他们发起进攻。
后面，林墨的作为，说明他是真正为了西秦大局，也是为百姓着想的。
他并不知道“听其言不如观其行”这句话，却也懂得类似的道理，林墨的作为，让他很难再对皇帝生出恶感。
“庄兄，裴兄，多谢你们的配合，现在我们顺利把王莽逼走，整个南方也算是恢复安定了。”
庄清言不言语。
裴江苦笑道：“陛下，您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，我们，我们不是朝廷的叛军吗？”
林墨故作惊讶地道：“咦？两位不是举的义兵吗？既然是为百姓之义，难道还会故意引兵祸使得南方百姓遭殃？”
“朝廷可是已经不断行德政，安百姓，甚至还想跟山中部族化敌为友，引他们下山，这样你们还要起义兵，反对朝廷？”
庄清言和裴江被林墨堵得说不出话来。
关键是自费青南下之后，朝廷的作法确实是向着好的方向改变的，他们可以用话术反驳皇帝，但怎么反驳“事实”？
庄清言猛然之间，回想到自己父亲的教导，还有他到处寻找儒士求学时，诸位先生的教导。
“陛下之举，清言佩服！我们，无话可说了！”
“您说得对，我军乃是为了南方百姓而举兵，只要朝廷能兴德政，我们就没有继续举兵的理由！却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我们？”
“唉？庄兄，你真的下决心了？”
裴江都吓了一大跳。
他虽然受到了李邈和陛下的感召，可还没能真正下定决心呢。
关键还是在于“不甘心”三个字。
而庄清言按理说比他还要坚决，在他们出发的时候，庄清言还没表过态呢，现在突然转变想法了？
“读书人的脑子，果然是看不懂啊。”
裴江忍不住在心底，吐槽起自己儿时的好兄弟了。
林墨同样略有意外，但是脸上的表情更加欣慰。
庄清言能有这番表态，不枉自己对他的看重啊。